這里是子魚的行業(yè)故事系列
本文作者：哈密
我今年28歲，我的人生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16年為不幸，后12年為更不幸。夜深人靜時，我時常問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究竟是我時運(yùn)不濟(jì)還是咎由自取。
01
初中畢業(yè)后，我苦苦等待四個月，終于拿到身份證東去廣州。那時我的父母在東莞務(wù)工，可我不想去找他們，我要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我全副家當(dāng)就是一個背包，包里裝了些換洗衣物和15個煮雞蛋。奶奶給了我一千塊錢路費(fèi)，買了火車票還剩七百多。聽說火車上小偷多，壞人也多，兩天一夜我沒有真正安眠過，時時刻刻抱著自己的包，捂好裝錢的口袋。
好不容易挨到下火車，等待我的卻是加倍的提心吊膽。黑車、小旅館的人不停過來搭訕，天南地北我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我用公共電話跟父母報平安，電話那頭我媽一直在罵我不聽話、叛逆、不知天高地厚。最后她說，混不下去了也別來找我，我就當(dāng)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于是，我就真的沒去找過他們，直到我拎著迪奧坐進(jìn)奧迪里。
對比了幾家小旅館后，我選擇了最便宜的一家住下，30塊錢一個晚上。老板娘人不錯，給了我一摞報紙，上面有招工信息，還告訴我距離最近的人才市場怎么坐車。
為了不流落街頭，第二天我便買了一個大面包和一瓶水，開始四處找工作。每天回來以后，我會跟老板娘說說找了什么樣的工作，她幫我甄別是正經(jīng)的還是“騙子”。
現(xiàn)在回頭想想，那些跟我說“歡迎加入”的人里，或多或少都藏著些貓膩，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也仍感激老板娘，沒有她我不知要走入怎樣的境地，雖然我現(xiàn)在也沒好多少。
一個星期后，我在一家茶樓當(dāng)了服務(wù)員，1200一個月。好在包吃包住，我很滿意。沒想到，剛剛做了兩天我便開始發(fā)燒、頭暈、惡心，也不知道是感冒還是水土不服。我實(shí)在撐不住，就在包間里睡著了，恰好經(jīng)理帶客人進(jìn)來逮了個正著。
想來這些人也沒什么同情心，把一個生著病無家可歸的小女孩，沒入陌生的荒涼里。
我背著包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告訴自己一定要到安全的地方再暈倒。我走到一家手機(jī)店門口，看見一輛警察的巡邏車走過，于是我兩眼一黑，安心地倒下了。
02
救我那個人叫阿雄，是手機(jī)店的經(jīng)理，不是警察，醫(yī)藥費(fèi)也是他墊付的。
人在救命恩人面前總是容易卸下防備，我在講述自己的境遇時，竟情不自禁地流了淚。我告訴他自己暫時沒錢，不過以后一定還上，還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寫在了紙上。
有一個詞語叫否極泰來，我不知道用在這里合不合適?？傊艺f，手機(jī)店正在招人，如果愿意的話可以留在那工作，底薪800，賣了手機(jī)就有提成，欠他的錢可以從工資里抵扣。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但問題是手機(jī)店只提供工作餐，沒有住宿，我身上的錢已所剩無幾，租房自是不太可能。前一秒還驚喜地燦笑，后一秒就低著頭不知所措，阿雄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在城中村租了一個小套間，客廳雖然小但整理一下擺張小床也沒問題。不過孤男寡女的，就看你信不信得過我?！?/p>
我離流落街頭只有一步之遙，還有得選擇嗎？我忐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想著能救我的肯定是好人也就釋懷了。而且阿雄長得高大帥氣，我有點(diǎn)不自覺地浮想聯(lián)翩。
城中村陰暗潮濕，散發(fā)出一股霉味。他笑言，沒背景的外地人大都蜷縮在這樣的地方，習(xí)慣就好了。房間雖簡陋但很干凈整齊，這讓我對他的好感又增進(jìn)了一層。
他買回一張折疊床，讓我睡床他睡客廳。這一睡就是一個多月，直到我發(fā)了第一次工資。
為了感謝他在生活和工作上的照顧，拿到錢后我請他吃宵夜。我喝了生平第一次酒，嗆得眼淚直流，他也喝了不少。借著酒意，他捧起我的臉，問我：“你以為我為你做這么多是為什么，為了顯示自己的大慈大悲嗎？”
那一夜，他順理成章地爬上了我的床，吻了無數(shù)遍，摸了無數(shù)次，他到底還是克制了自己。他說，你太小了。
阿雄大我9歲，湖北人。他說，你太小了，我感動得一塌糊涂。讀書時在小說里看過一句話，遇到抱著你安睡一整夜的男人就嫁了吧。
睡到第四次，我摩挲著他滾燙的身體說，進(jìn)來吧，我無怨無悔。
16歲那年，我離開學(xué)校踏進(jìn)社會，談了第一次戀愛，喝了第一次酒，做了第一次人流。
過年時阿雄帶我回了湖北老家，他家窮得叮當(dāng)響，但看到他大冬天站在湖邊釣魚給我補(bǔ)身子，我想的是一生何求，非他不嫁。
回廣州后，他說，這幾年我存了些錢，我們做點(diǎn)小生意吧，我想多掙點(diǎn)錢，早日給你一個家。
于是我們開過快餐店、擺過地攤、賣過水果，無一不虧。
18歲生日那天，他用身上僅有的錢給我買了個蛋糕，我許的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說：“看來我們不是做生意那塊料，要不還是上班吧。我有個朋友在酒店當(dāng)服務(wù)員，聽說工資待遇還不錯，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試試？”
03
這就是一家夜總會，阿雄電話再也打不通。媽媽桑說，你男人收了介紹費(fèi)跑了，想走也可以，把兩萬塊錢還上我立馬放了你。
我的世界瞬間黑了。我想逃，可根本無處可去。
在夜總會提供的宿舍里躺了兩天，我開始瘋狂陪酒，帶著被背叛后的滿腔恨意。一張張紅色的鈔票向我砸來。一開始我只陪酒陪唱陪玩，頂多讓人揩揩油。
有天晚上，一個覬覦我很久的熟客喝多了，掏出一沓錢問我干不干，見我不動聲色，又掏出一沓，反復(fù)幾次后，我估摸著有一萬多了，一杯洋酒下肚就跟著他走了。賣手機(jī)磨破嘴皮半年的收入，還不如躺著呻吟兩下。
我的經(jīng)歷其實(shí)就是大多數(shù)風(fēng)塵女子的經(jīng)歷，最開始是被拐被騙被強(qiáng)制，后來在奢靡里沉浸久了就覺得男女之事不過人之常情，最后習(xí)慣了躺著掙錢，就再也站不起來。
見慣了衣冠楚楚的男人卸下外殼之后的陰淫猥瑣，我逐漸對阿雄那件事釋懷了。男人嘛，不過是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難的下體動物，遇見誰都一樣。
人說風(fēng)月場里多薄情，既然沒有愛，就只能用錢填補(bǔ)空虛。偶爾，我會和姐妹們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抱頭痛哭，我們不知道彼此的真名，不知道與你摟在一起的女孩兒究竟來自何方，今年多大，甚至我們分開后不會再彼此聯(lián)系。
冷漠，就是我們自我保護(hù)的一種方式。那些年，我以為自己流盡了一生的淚。
我也以為自己會跟其他人一樣，再做幾年多存點(diǎn)錢，等身體賣不了價錢了就去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墒侨擞肋h(yuǎn)不知道明天等待你的將是什么。
有個叫魏知禮的男人突然闖進(jìn)了我的生活，他沒有很特別，沒有坐懷不亂，沒有值得推崇的優(yōu)秀品質(zhì)，也沒有對我擺出不一樣的態(tài)度。他不過就是問了一句，這樣舒服嗎？然后我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姐今天周年慶促銷，給你免單了。
那天，真的是我入行兩周年紀(jì)念日。20歲，我第一次用私人微信加了客人，第一次沒有跟人撩騷，而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話起了家常。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明明很普通，可就是有能力掏空你珍藏已久的所有故事。我們像正常男女那樣吃飯、出游，激情過后整夜相擁而眠。他有力的臂彎，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三個月后，他訂了一個很別致的西餐廳，我們相對而坐。他伸出一只手說，我們重新認(rèn)識一下吧。
“我叫魏知禮，29歲，本地人，未婚，在一家外企擔(dān)任銷售經(jīng)理，年薪40萬。有一套房子和一輛本田雅閣，父母雙職工，已退休?！?/p>
我被這突然其來的交底驚得手足無措，可我有什么好對他說的呢，我，xxx，20歲，初中學(xué)歷，重慶人，談過一次戀愛，在夜總會上班，掙得和你差不多……
他用食指按住了我微啟的唇：“什么都不用說，你雖然在風(fēng)月場所，但依然有顆純潔的心，離開那重新開始吧，以我女朋友的身份?！?/p>
他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照亮我前行的路，我恍然大悟自己才20歲，一切都還來得及。于是我不顧媽媽和姐妹們的警告，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夜總會。
為了縮短和魏知禮的距離，我報了成人大專、會計培訓(xùn)和駕校。他放假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出游，北京、云南、香港……他在城郊租了一套公寓，用作我們的愛巢。
他會像呵護(hù)孩子那樣呵護(hù)我，給賴床的我穿衣服穿鞋子，輕聲叫我“寶貝”。會給我開車門，接送我上下課，請我的朋友吃火鍋，當(dāng)著別人的面夸我，甚至有時出差也會帶著我。
跟他在一起的一年多，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輕松與快樂。有了對比，我方才明白與阿雄之間，感恩更多，不然怎么如此容易釋懷。我對魏的感情很復(fù)雜，亦兄亦父亦情郎，總之愛得無可救藥，我一度覺得如果失去他，我會死。
上天最殘忍之處，就是總愛喚醒做夢的人。那個周末，他說要加班不能陪我，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手機(jī)里多了一條短信：老婆，怎么還沒下來。
他不是從來沒露出過蛛絲馬跡，比如他會背著我接電話，比如他從不讓我看手機(jī)，比如我從來沒被他帶回過家……但我相信他有苦衷，我只是一個進(jìn)過風(fēng)月場的女子，能得他這般呵護(hù)已實(shí)屬不易，我愿意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只要那層紙不捅破，什么樣的身份無所謂。
他給我的解釋是，同事之間的玩笑稱呼，我莞爾一笑讓這事翻篇。他輕吻我額頭，夸我懂事。
只是他不知道，那個他缺席的周末，我被同學(xué)扭著去東莞參加了一個聚會，認(rèn)識了開奧迪R8的楊振，26歲，海歸。
04
跟年紀(jì)輕輕就略微禿頂，頂著個啤酒肚的魏知禮比起來，楊振干凈、有活力，看起來很有教養(yǎng)，最重要是多金。
魏知禮的追求像涓涓細(xì)流，一點(diǎn)一滴浸潤我的心，而楊振就像驚濤駭浪，猛烈得讓我無法呼吸。
他會叫來一排豪車在約好的地方等我，在路人無比艷羨的眼光中給我開車門；會包下整個餐廳跟我告白；會突然砸來名包名表…..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也覺得有些疲倦。我能瞞得住滿腔熱忱的楊振，卻瞞不住對我了如指掌的魏知禮，他總有狐貍一樣的心思和狗一樣的嗅覺。
“他要是知道你的過往，怕早就對你敬而遠(yuǎn)之了吧。”魏知禮在床上點(diǎn)燃香煙，猛吸一口然后說。
我的心被扎得生疼，這一年多來，我被魏知禮捧在手心慣了，竟真的把自己當(dāng)成了公主。我翻身緊緊抱著他，“你娶我好不好，我已經(jīng)21了，早就過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p>
“等你絕了自己身上這股風(fēng)塵味再說吧?！?/p>
從始至終，魏知禮就沒有打心底認(rèn)同過我，他貪戀的不過是我年輕的肉體，畢竟以愛情的名義把我養(yǎng)在身邊，總比每次去嫖來得劃算?？僧?dāng)時的我并不明白。
我跟楊振說我們不合適，他死活要一個理由，我只能告訴他心里有別人。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向這么高質(zhì)量的追求者坦白一切，他不再強(qiáng)求。富二代想盡一切辦法打動灰姑娘的故事只在偶像劇里上演，現(xiàn)實(shí)中的有錢人要的是臉面。
我繼續(xù)依偎在狐貍身邊，做一只喂肥待宰的小白兔，假裝沒發(fā)現(xiàn)他一天之中換了兩條內(nèi)褲，假裝從未看見他跟另一個女人的貼面照片，假裝相信他工作很忙，經(jīng)常需要出差。
即使這樣，他跟我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也不愛帶我出去了。會計證和駕照早就拿到，成人大專走個形式，根本不用上課。于是我白天睡覺，晚上追劇，用頹廢與荒誕填滿我一天的時間，忘記過去，不想將來。
我用過往的積蓄維持自己的生活，偶爾他也會給點(diǎn)零花錢。我以為是我與楊振的曖昧，讓他懷疑了我的忠誠，所以才如此冷漠。于是我不停給他發(fā)信息，卑微地一次次道歉。
女人的示弱是有用的，他讓我別多想，只是近段時間工作實(shí)在太忙。于是他由一天天一夜夜地陪我，改為工作間隙來看我。滿足了生理需求后，他會好言安慰，承諾過幾天帶我出去玩。
他能忙里偷閑來與我歡愛，證明心里還是有我的，他真的只是太忙了。
如果不是一個老女人敲響我公寓的房門，我恐怕還如癡如醉不知醒。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龐，清楚地聽到她罵我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狐貍精。
“我兒媳婦現(xiàn)在懷孕了，你識趣的話就離我兒子遠(yuǎn)一點(diǎn)，否則我就找人毀了你這勾引人的臉…”
我沒有哭，沒有解釋，也沒有瘋也似的去質(zhì)問魏知禮。我不是沒想過，不是嗎？只是當(dāng)肯定的答案赤裸裸地擺在眼前的時候，我還是覺得難以接受。那個為我亮起一束光的男人，又親手把我推回了黑暗里。
我不是狐貍，魏知禮才是。他帶我出差，帶我三五日地旅行，帶我聚會見朋友，頻繁地在我這留宿，家里那個女人還是心甘情愿為他生孩子。我明知他不止我一個女人，卻還是愿意留在他身邊，甘心任他擺布。
我幻想有一天他會幡然醒悟，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他，他會守著我終老。可是，我輸了，他們不僅有法律的認(rèn)可，家人的支持，如今還多了孩子這個責(zé)任紐帶。男人可以不愛女人，卻無法不愛孩子，當(dāng)然，除了我爸爸。
他還愿意與我周旋，是因?yàn)樨澬?，既想有家這個心靈慰藉，又想讓身體不斷歡愉。
我泡了個熱水澡，把全身洗得干干凈凈，穿上我們在云南買的民族服裝（魏知禮說我這打扮甚是好看），等天黑后方才向樓頂走去。
我怕借著天光會有人來圍觀，我怕電視臺或報紙報道，這樣肯定會有人認(rèn)出我是番禺區(qū)某家夜總會的98號。我想在離開時，做一個安靜又干凈的人。
05
我終究沒有跳下去，不是因?yàn)槲蚁胪?，我怎么可能想通。我一出生就伴有癲癇，雖然治療及時達(dá)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痊愈，但我時不時還是得吃藥。在夜總會就發(fā)作過一次，導(dǎo)致了我好幾個月業(yè)績的低迷。
父母嫌棄我，把我交給奶奶撫養(yǎng)，他們?nèi)チ藮|莞打工，兩年后再見到他們時，懷里多了一個小嬰兒，奶奶讓我叫他弟弟。
年邁的奶奶靠賣自己種的糧食和蔬菜供我吃穿讀書，姑姑們逢年過節(jié)來看奶奶，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13歲的時候，我開始發(fā)育，身材變得苗條起來，姑父和表哥竟輪番想占我便宜。我把這事告訴奶奶，被姑姑聽到了迎面就是幾個耳光…..
這不是我第一次想死，可低頭看著百米以下的街道，我覺得兩腿發(fā)軟。我不怕死，只是缺少去死的勇氣。
回到房間拿起手機(jī)，有十幾個未接和無數(shù)條短信。魏知禮在找我，他承擔(dān)不起我從這個世界消失的后果，也不愿失去我這廉價的肉體提供者。我想起媽媽桑的話，嫖客能是什么好東西。
如果此生我注定只有躺在男人胯下這一條路，選擇一個?？涂偙纫挂苟荚趽Q人的好。于是我撥通了楊振電話，厚著臉皮問他還要不要我。
得不到的永遠(yuǎn)在騷動，兩個小時后，他把我接到了他家別墅。別墅里只有一個保姆，對我畢恭畢敬，從她的態(tài)度里察覺不出我是特例還是人來人往中的一個。
我身上只有銀行卡和身份證，就連換洗的貼身衣物也沒拿一件，我要跟過去徹底劃清界限，阿雄也好，夜總會也罷，當(dāng)然還有魏知禮。只是我沒料到，魏知禮就跟深埋在我心里的種子那樣，早已在血液的滋養(yǎng)下枝繁葉茂，我拔不出，毀不掉。
果然，跟年輕的有錢男人在一起就是好，郎財女貌，不用躲不用藏。他們?nèi)ψ永锏娜艘膊恍籍?dāng)嫖客，畢竟往身上貼的“干凈”女人一抓一大把，我不用擔(dān)心碰到熟人。
楊振的父母都遠(yuǎn)在加拿大，他的爸爸看好國內(nèi)經(jīng)濟(jì)形勢，給了他一筆錢回國闖蕩。他也跟土生土長的紈绔子弟不同，是真真切切在做事，投資商鋪，開酒店，跟官員周旋。他，給我開啟了一個光明又嶄新的世界。
幾個月后，我穿上一身名牌，畫了精致的妝容，開上楊振給我的奧迪TT（特別說明一下，車是他的，不是專門給我買的），耀武揚(yáng)威地去了東莞。
我請他們?nèi)ジ邫n餐館吃飯，帶弟弟去買了名牌運(yùn)動鞋，給爸媽買了補(bǔ)品，臨走還給了他們一萬塊錢。他們邀我去出租屋里坐坐，我拒絕了。我曾經(jīng)在他們面前有多卑微，如今就有多驕傲，看著他們過得不好我便安心了。
我覺得解氣，卻又痛心。
面對一個人久了就會不經(jīng)意撕下偽裝，可我看不透楊振。在一起五個月了，我除了發(fā)現(xiàn)他比其他年輕人封建迷信外，其他一無所知。
他給我錢，給我買貴重禮品，在眾目睽睽之下牽我的手，默認(rèn)別人叫我楊太，可是他的心是疏離的，不知道被放在了何方。
我一面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一面享受財富與身份給我?guī)淼臉s光。我在他朋友的小三們面前揚(yáng)起高高的頭顱，硬要顯示出正房那高人一等的地位。
可我能帶給他什么？門當(dāng)戶對的身份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沒有、房中秘術(shù)不敢用。唯一的解釋是“愛”，但那怎么可能。我們就像簽了契約那樣，進(jìn)行著某種不為我所知的交易。
跟盈滿的物質(zhì)比起來，內(nèi)心顯得空無一物。鬼使神差的，我把魏知禮的號碼從黑名單里刪除，不過半個小時，短信提示音曖昧地響起。小蕓，你在哪，我很想你。
一瞬間，我對魏知禮壓抑已久的想念如泄洪般奔涌而出。楊振出去談事情還沒回來，我打了車向魏知禮提供的地址飛奔而去，近乎失去理智。
可是，當(dāng)司機(jī)叫我付錢的一霎，我突然清醒過來。我沒有愛情，難道連金錢也要舍棄嗎？為那只游走在兩個女人之間的貪心狐貍？！
我讓司機(jī)掉頭回去。
06
楊振似乎察覺了我近幾天的異樣，沒事總小心翼翼地捧著手機(jī)。沒錯，我在跟魏知禮撩騷，我在跟老狐貍的長久相處中變成了一只小狐貍，貪心又狡黠。
夜里，我把楊振想象成魏知禮的樣子，與他肆無忌憚地狂歡。突然，楊振的臉在昏暗的燈光里變得猙獰，“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有對我不忠的地方，我就找人把你輪*了，再打斷你雙腿。我會讓你在一次徹底的滿足之后，生不如死?！?/p>
我嚇得大氣不敢出，但楊振的形象突然因這猙獰變得真實(shí)起來。害怕過后我反而覺得舒心，就像看恐怖片一樣，鬼沒出來時未知的陰森才最嚇人。我終于知曉了楊振本質(zhì)上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的東西，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我能撕開隱形交易的神秘面紗，還得感謝楊振良好教養(yǎng)下的道德負(fù)罪感以及夜半三更，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
他匆忙起身，把家里一切與我有關(guān)的東西都裝進(jìn)了行李箱，連人帶箱子把我送往酒店，囑咐我在那住幾天，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跟他聯(lián)系。
電話是他媽媽從加拿大打來的，說他妻子回國了，北京時間11點(diǎn)左右會在白云機(jī)場降落，她是回來查崗的。
離接機(jī)時間還早，他顯得有點(diǎn)驚慌失措，想解釋又不知從何開始。我不難過，只是驚訝，畢竟他才26歲，我跟他在一起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這突然冒出來的妻子著實(shí)讓我有點(diǎn)心慌，這一切榮光，就快要失去了嗎？
“我22歲就結(jié)婚了，妻子是加拿大華裔，我們聯(lián)姻完全出于經(jīng)濟(jì)目的，對彼此沒有感情，都是各玩各的。但表面的和平還是要維護(hù)，我們兩家都是華人圈有頭有臉的人物，不便撕破臉。你安心在這里住幾天，等她走了我就來接你?！?/p>
我問：“你們有孩子嗎？”他突然驚恐地看著我，有種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的難堪。
他突然緊緊抓著我的手，用一種似哀求似命令的口吻說，“給我生個孩子吧，幾個也可以。我找人相過你的面相了，說你能旺我。我祖籍溫州，家里一脈單傳，如果生下兒子，我們?nèi)也粫澊愕摹！?/p>
去他媽的，老娘還沒從廉價肉體里徹底解脫，又有人想把我變成生育機(jī)器。
“好啊，那你跟她離婚娶我?！?/p>
“她在加拿大生活，我們離不離婚根本對你毫無影響。我能給你住豪宅開豪車，在國內(nèi)也沒幾個人知道我已婚這件事。如果你能生下兒子，我爸媽一定把你當(dāng)真正的兒媳對待。
我知道這樣有名無分對你很不公平，我也時常很苦惱要不要跟你說實(shí)話，如果你同意的話，余生我一定加倍對你好?！?/p>
說著說著天就亮了，他得回去收拾收拾，看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證據(jù)。臨走時我提醒他洗個澡，女人對第三者的嗅覺比狗還敏銳。
我在酒店的床上翻滾了幾夜，找出幾樣最貴重的首飾、手表裝進(jìn)盒子里交給前臺，短信通知楊振快些去取，然后退了房離開。
07
如果某樣生活讓你覺得內(nèi)心空洞，那這樣的生活注定是不適合你的。我把貴重物品還給他，不是因?yàn)楦呱?，而是害怕他找我，以他的能力，找到我是很容易的事?/p>
這樣做，起碼讓他覺得我是個不慕錢財?shù)呐?，他莫名其妙的良知可能會令他放我一馬。
照理說，我應(yīng)該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我現(xiàn)在有錢、有見識，再也不會像六年前那樣流落街頭了。可我舍不得離開，不知道是對城市的眷念，還是對某些人謎一樣的放不下。
我避開楊振常去的區(qū)域，在廣州最繁華的地段，憑借三分世故和七分姿色找到了一份前臺的工作，實(shí)習(xí)期月薪3000。而我租的公寓一個月2000，但就算月月倒貼我也不會跟同事一樣選擇住偏遠(yuǎn)的城中村，那里的每一只老鼠，似乎都見證過我不堪的過往。
我在這個崗位上，一直做到25歲。兩年多的時間里，楊振沒再找過我，微信迅速替代QQ和短信，我從前臺一路做到行政主管，到手月薪6150，勉強(qiáng)維持我每月的開銷。
我養(yǎng)過一只叫二萬的金毛和一只叫小三的英國短毛貓，被兩位已婚男上司騷擾過。人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想許是自己身上的風(fēng)塵味還未完全消散。
為了實(shí)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從良，我從不接受男同事的單獨(dú)邀約，扣上最上面的襯衣扣，不穿短裙，不嬌羞不發(fā)嗲，所以我在女人堆里攢下了良好的人緣，在男人堆里贏得了尊重。果然，男人是個矛盾體，既希望女人騷，又希望女人純。
期間，我從追求者里挑出三個進(jìn)行過進(jìn)一步發(fā)展。一個叫阿龍，幾次約會下來，總體感覺太幼稚，pass。還有一個做凍品生意的，算是個老實(shí)巴交的人，想跟我結(jié)婚，但我總覺得差了點(diǎn)什么。還有一個是財務(wù)主管，挺自以為是。
我還搬過兩次家，有個娃娃臉的大叔（也不太大，比魏知禮還小幾個月）總是不求回報地要幫忙。他是我跟魏知禮曾經(jīng)的鄰居，當(dāng)然，他一直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我們時不時會碰見，他幫我搬過礦泉水，帶過外賣。
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朋友，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他從不在夜半情濃時問我“在干嘛”，也不會約我去哪坐坐。他只會在我牢騷又要搬家時說“我?guī)湍惆?，反正明天有空”，或者抱怨辦事地點(diǎn)好遠(yuǎn)時說“我送你吧，反正順路”。
他總是很有時間，但我并不相信這一切真的是偶然。每一種行為背后都會暗藏某種目的，尤其是男人對女人的關(guān)懷與付出。他們要的回報是成倍的。
第一次，東西剛剛搬完他便匆匆離開了。第二次，他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他真是一個勤快人，打掃整理都比我麻利很多，我一個人需要忙到深夜的活在他的幫忙下，三兩小時就搞定了。
我請他吃飯，他拒絕了。走到門口欲言又止，最后掏出兩張票，紅著臉問我：“明晚體育中心有恒大的比賽，可以賞臉一起去看嗎？”
這位名喚安洋的大叔，還真是嬌羞得很呢，該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我的生活也確實(shí)太百無聊賴了，或許，這位暖心的大叔，可以讓我從魏知禮那解脫出來。
順便說一下，我每次搬家前都喝醉過，每次喝醉了都把魏知禮帶回了家。這800多天里，魏知禮在追，我在躲，又在迎合。而每一次迎合后，我又悔不當(dāng)初，只能用搬家的方式逃避。
08
安洋成了我25年以來，唯一一個單純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年，沒有出軌，沒有撕逼，就連分手都無比安靜友好。
我對他不知道愛或是不愛，我只想尋一個靈魂可以靠岸的地方。
為了徹底擺脫魏知禮，我辭了原先的工作，并主動提出搬到他那去住。他剛開始咬著唇面露難色，隨即用輕到塵埃里的聲音說：“那好吧！”
我搬過去后，安洋提出分房睡，我表示很詫異。他畢竟是30多歲的年紀(jì)，一個人在廣州打拼十年之久，想必也經(jīng)歷了頗多風(fēng)霜雨雪，心思怎還這般傳統(tǒng)？
但我是樂意這個安排的，我承受了多少身不由己，才在今天得以從心。于是我們談起了柏拉圖式的戀愛，每天上班下班，做飯吃飯睡覺，周末我陪他看他最愛的足球，他給我蒸我最愛的螃蟹。
我覺得安洋不似情人，倒像哥哥多一些。在這寡淡的日子里，我對魏知禮的想念逐漸變淡。原本我以為需要經(jīng)歷一場變故，或遇到另一個令我癡狂的人才能達(dá)到的效果，竟然在這等索然無味的生活里輕易做到了。果然，人心都是善變的。
大半年后，安洋跟我求了婚，我沒答應(yīng)，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還欠缺點(diǎn)什么，跟性無關(guān)，我只是單純地覺得跟我走到終點(diǎn)的那個人，不是他。但他還是帶我回家見了父母，全家人表現(xiàn)出一種十足的誠心，讓我有點(diǎn)受寵若驚。
柏拉圖戀愛結(jié)束在26歲生日那晚，時隔八年，我再次在生日的時候失戀。18歲的失戀帶著滿心恨，而26歲的失戀帶著滿心感激。
安洋喝了些紅酒，他自知不勝酒力，所以平時難得喝一次。他的娃娃臉上，泛著陣陣紅暈。他親吻我，從額頭到脖子，我沒有反抗，在一起一年了，也該是時候了。
他的手伸進(jìn)我短褲里，在大腿根部不停游走。那是我經(jīng)歷的最長一次的前戲，也是最溫柔的一次。所有男人都恨不能立刻頂穿我的身體，只有安洋小心翼翼，像一用力我就會碎那樣。
還沒正式開始，他就已大汗淋漓。他終于褪去最里層的遮羞布，與我合二為一，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還是不行，還是不行…..”安洋坐在床邊，像個小娘子那樣低聲啜泣，我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只能不停輕拍他的背。
“蕓蕓，我們分手吧，我不能耽誤你。我有隱疾，治療好幾年了也不見好，這一年來你從來沒懷疑過我，你真是個好女孩兒，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卻不能享受正常夫妻的快樂……”
安洋，其實(shí)我不是一個好女孩兒。第一次有人這么設(shè)身處地為我著想，第一次被人打心底里認(rèn)可…..我想把他擁入懷中，告訴他一生就這樣吧。
可最終，我沒有那樣做。如果我沒有被阿雄賣進(jìn)夜總會，如果沒有成為魏知禮的小三，如果沒有遇到把我用作特殊用途的楊振，或許，我會在那一夜輕易許下一個諾言。
我感激安洋，他是真心愛我的。我可能與他走一陣子，卻沒勇氣與他走一輩子，人心會空虛，身體也會寂寞。
閨蜜說，我總找大叔型男人，是因?yàn)橥耆笔Ц笎邸Ｓ谑俏野l(fā)誓再不找大叔，我不需要別人的愛，因?yàn)槲乙延心芰圩约骸?/p>
另外，我很想要個孩子。
09
我想念重慶的火鍋，更想念奶奶。在重慶的16年雖然沒有爸媽疼愛，可心也不至于這般苦。又是十月，剛好整整十年，我回家了。坐的飛機(jī)，只帶了一只小挎包，里面裝著銀行卡和身份證，還有一些值錢的首飾。我希冀，這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樣子。
走的那天安洋去送我，他微笑著祝福我，我給了他一個禮品袋，囑咐他回去再拆。里面裝的是我用一半積蓄換的高檔手表，以此來減輕心中對他的虧欠。我變成了男人那副模樣，用金錢來彌補(bǔ)自己給不了的愛。
回重慶一段時間后，有人邀我參加了同學(xué)聚會，當(dāng)年那個跟我表白過的小男生已長成了一個大男人模樣。晚上，他送我回家，大街的人行道旁，樹影在路燈下斑駁。
他突然問我穿了這么久的高跟鞋累不累，要不我背你吧。在我感覺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已弓著背擋住了我的去路。
果然年輕人體力就是要好些，他背著我一路小跑，旋轉(zhuǎn)，開心地吼叫，直到氣喘吁吁。這可不就像回到了最初，我們都是一副有情飲水飽的模樣。
再后來我懷孕了，他說，我們結(jié)婚吧。
還沒到27歲，我嫁人了，沒有戒指沒有婚禮，那些是未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所求的，我不稀罕。我嫁給他，不是因?yàn)閻?，不是因?yàn)樗嗪茫轻t(yī)生建議我別再做人流了。我想有個孩子，有個可以全心依賴我的物件。
靈魂落了腳，肉身也要有個棲息地，他沒有錢，我只能拿出自己剩下的所有積蓄首付了一套房子。不用仰仗別人的感覺，真好！
楊振算得沒錯，我還真有點(diǎn)旺夫。老公從以前月薪四千的職場小透明，一路拼殺進(jìn)了知名企業(yè)，后來又跳到薪資更高的外企，他讓我辭職在家專心待產(chǎn)。婆婆也從鄉(xiāng)下趕來，美名其曰照顧我。
如果你們以為這是一個悲慘小三逆襲收獲幸福美滿家庭的故事那就錯了，人生光靠運(yùn)氣，是不能逆襲的。
老公在單親家庭長大，自尊心特別強(qiáng)，生活上也很節(jié)約。我在廣州大手大腳慣了，一時之間難以改掉某些壞習(xí)慣。孩子出生后，老公一人工資養(yǎng)四個，有點(diǎn)捉襟見肘，加之婆婆嫌棄我生的是女兒，不幫我?guī)Ь退懔?，還時常挑撥我們夫妻間的關(guān)系。
月子里，女兒就生了三次病。婆婆借口家里經(jīng)濟(jì)困難，找了一份打掃清潔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老公為了掙更多的錢，也時不時加班。于是經(jīng)常是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去醫(yī)院輸液，不分晝夜地守著她。
吃得不好，休息得也不好，最終導(dǎo)致的就是沒奶水。這下負(fù)擔(dān)又更重了，我們的爭吵 也變得更多。
而矛盾的中心還不是錢，而是我疲憊不堪和他精力旺盛之間的性生活嚴(yán)重失調(diào)。又一次激烈的爭吵后，他撂下一句狠話“你不想給，總有人會給”，然后摔門而出，徹夜未歸。
我終于抱著孩子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眼淚，是流不干凈的。
后來就是我逮到他出去嫖，跟其他女人撩騷。
我沒有跟其他女人那樣歇斯底里，只在心中升騰起一股徹骨的寒涼之氣。曾幾何時，我就是手機(jī)那頭的那個女人。
即便這樣，我仍覺得生活不是那么無助。女兒肉嘟嘟的樣子萌化我的心，瞬間讓過去所有的不快化為灰燼。如果我承受的一切苦難只為換得她，那么，我愿意。
自從惹上別的女人，老公給我的錢只夠女兒的日常開銷，婆婆雖然有工資卻也厚臉皮地吃我的喝我的，作為奶奶，只給我女兒買過一頂12塊錢的帽子，有時甚至姨媽巾都得順點(diǎn)我的。
無奈之下，我變賣首飾艱難維持自己的生活。魏知禮，早在這舉步維艱里，消失得一干二凈。只有安洋，還會問我過得好不好。
剛開始我還嘴硬，時間久了就繃不住了。他用微信給我轉(zhuǎn)了兩萬塊錢，我在要和不要之間猶疑半天，他說，這不及你送表的十分之一。
“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如果我沒問題，你跟了我就不會受這樣的苦了……”
聊到一半，孩子突然哭了，我急著哄孩子就沒再管他后面說了些什么。而老公就在此時喝得醉醺醺地回來，拿起尚未黑屏的手機(jī)，一字一句地讀起來。
“蕓蕓，帶著孩子一起回廣州吧，我還要你，也會把你女兒視如己出……”
他打了我，厲聲吼道：“賤貨，你還是改不了勾引男人的本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廣州都干了些什么，XXX剛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還給人買表，該不會女兒也是別人的吧……”
10
離婚手續(xù)辦完出來，前夫欲言又止。
“什么都別說了，女兒你可以探視，畢竟她需要父愛。撫養(yǎng)費(fèi)就不需要了，我既生她自然能養(yǎng)她，趕快找好房子把你東西搬出去就行了。”
我得掙錢。
沒有人帶孩子，我就只能請個保姆，普通保姆又怕帶不好，只得花高價請個育兒嫂。很多人可能以為我要重操舊業(yè)，畢竟那行來錢快又多?；蛘呋厝フ野惭螅莻€唯一真心愛過我的男人。
但，依靠男人過活的日子，我真TM受夠了。房貸要還，女兒要養(yǎng)，保姆要錢。我辦了四五張信用卡，拆東墻補(bǔ)西墻地過日子。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憑借自我包裝和大場面前的從容鎮(zhèn)定，找到了一份待遇還不錯的工作。學(xué)歷不夠，我花錢買了個大專文憑，又隨即報考成人本科，三個月的試用期，我竟也糊弄了過去，成功轉(zhuǎn)正。
為了減少育兒嫂方面的開支，我每逢周末和節(jié)假日給她放假，工資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降1000。但我的工作是需要時常加班的，我只能把女兒帶到公司，在地上給她鋪塊墊子，她似乎也很懂事，就自己玩，不吵不鬧。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女兒一歲時，我意外升任市場經(jīng)理，除了正常工資，灰色收入也多了些，每月至少能達(dá)到收支平衡。雖然信用卡里還欠著好幾萬，但日子卻從未有過的踏實(shí)。
所謂高處不勝寒，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我?？上攵?，作為一家大型上市公司重慶分公司的市場經(jīng)理，缺失能力與經(jīng)驗(yàn)本身，小聰明不會維持太久。
我感覺無比力不從心，領(lǐng)導(dǎo)交代的任務(wù)，大多超越自己的能力范圍。我不得不加班邊學(xué)邊做，時常通宵達(dá)旦。站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總經(jīng)理訓(xùn)斥成了家常便飯，沒有人會來安慰你，因?yàn)槲也]受委屈。
隨之而來的就是動不動的出差，而且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我凌晨四點(diǎn)起床，去趕最早班的飛機(jī)，事情辦完只要還有航班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回。中途，我時常忙到?jīng)]有時間想孩子。
對孩子虧欠無比的同時，我又無可奈何。能力不足只能勤奮來湊，失去這份工作就意味著我請不起育兒嫂、買不起奶粉、交不起房貸，我還想把鄉(xiāng)下的奶奶也一起接過來。
曾經(jīng)看過李安導(dǎo)演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如果沒有那只孟加拉虎，派不會時刻警醒，或許他會在經(jīng)歷了疲憊不堪后的某一個夜沉沉睡去，然后被風(fēng)浪卷進(jìn)無邊的海洋里。
偶爾，我也會在撐不下去時，撓著心窩問自己，干嘛想不開要生孩子。但我的身體依然很誠實(shí)地邁向擁擠的地鐵，女兒就像我的孟加拉虎，時刻推著我朝光明的方向前進(jìn)。
人生沒有僥幸，幸運(yùn)之神也不會時不時光顧，28歲這年，我在通向陽光的路上，跪著前行……
